Until Forever Ends

無論過了多久，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能夠讓我怦然心動的人，始終只有你。

1.

鄭秀妍被星探發掘那年她才十一歲。

年幼的她跟媽媽還有妹妹在超市晃來晃去，突然被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搭訕。男人自我介紹說是星探，還說覺得鄭秀妍長得漂亮，想要培養她做明星。

那時同樣被相中的還有鄭秀晶，可惜當年妹妹還年幼，鄭秀妍最後只能一個人先去參加練習課程。

這樣的經歷該說是巧合還是幸運，她至今跟人談起都說不定，只覺得很神奇。

剛去練習那段時間她很不習慣。

房裡一堆陌生人盯著她看，等她開口唱歌，還用攝影機拍攝。

鄭秀妍看著那台黑色機器一直對著她，突然就覺得很害羞，甚至还有点害怕，忍不住就哭了。

前一晚明明準備得很辛苦的歌曲表演沒能用上，最後只能低著頭，努力逃避所有人的目光。

當時社長跟她說，『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回家去練習，給我好好習慣鏡頭。』

還太年輕的她，只能傻傻地應著，然後回家讓爸爸買了台攝影機，每天放學到家就對著機器練習。

看著看著，漸漸地覺得它不再那麼可怕。

後來再出現在鏡頭前，鄭秀妍很自然地唱完了那首歌。

老師稱讚她的音色漂亮，聲音辨識度高，還說她唱歌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魅力。

那時候鄭秀妍還沒察覺自己喜歡唱歌，只是大家都讓她唱，說她唱的好，她就唱了。

很久以後，從同樣是美國海歸的黃美英那裡聽過這麼一句話，『Dude, do you know you actually love singing?』，鄭秀妍才愕然地發覺自己原來熱愛唱歌。

這種後知後覺的性格，不只發生在後來很熱衷的歌唱事業上，還發生在她與林允兒的感情路上。

2.

初見林允兒那天是個春暖花開的午後。

鄭秀妍和一群朋友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突然門打開了，大家都自然地應聲往門那裡看。

一个瘦小的身影跟隨老師來到練習室，由老師開頭說了一些介紹，然後就讓那孩子自己說一些話。

鄭秀妍記得那孩子穿了套略顯寬鬆的校服，面帶羞澀地向她们鞠躬。

標準的90度鞠躬，代表著尊敬和謙卑的態度，這在很久以後，也都沒變過。

那孩子長得清秀可人，有著一雙如小鹿般的清澈眼眸。

柔顺的黑色長髮服貼地落在身後，白色的布鞋被泥土弄髒了，深藍色的裙襬還印著些許皺褶。

那孩子故作鎮定地以稚嫩的聲音做著簡短的自我介紹，努力以笑容強壓顫抖的尾音， 雪白的貝齒一閃一閃的，看得鄭秀妍有些恍神。

那孩子說她的名字叫林允兒，喜歡跳舞，喜歡吃東西，夢想是當一名出色的演員。

還是練習生那段時期，放學後，鄭秀妍就會準時到公司報道，依照當天的行程安排上課。

若是舞蹈，練習生們就會聚集在一起，由專屬A班的老師帶著練習。

若是歌唱，鄭秀妍就會獨自一人出現在教室，由歌唱老師一對一的帶著練唱。

當時已當了兩年練習生的鄭秀妍在公司早已結交了一些朋友。

大多是海歸派，偶爾聚在一起聊在美國的事情，偶爾用英文分享當日的趣事，更多時間，都是在一起練習，一起追夢。

這樣的小團體並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易融入，更何況是新生林允兒。

所以鄭秀妍能跟林允兒交談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若說兩人都有印象的交集，應該是發生在入秋以後的事情。

那會兒天氣開始轉涼，大家有的穿帽T，有的穿風衣，但林允兒那瘦巴巴的小身板卻只穿了件灰色的单薄夏季外套。

鄭秀妍天生就是怕冷體質，陽光普照的時候都能裹著一條毯子到處跑，所以當她發現林允兒的单薄長袖後，很困惑又難以置信地皺了眉頭。

我說你，穿這麼少不怕生病？

自顧自地繞到正在等哥哥來接她的林允兒面前，以那自認為友善的方式，上前詢問。

鄭秀妍並沒有察覺自己的突兀，也沒看出林允兒滿臉的驚訝。

因為她只看到了那双閃亮亮的小鹿眼睛，還有裡頭清晰倒映出的，她的模樣。

鄭秀妍记得，當時林允兒并没有说话。

在她自顧自地取下圍巾繞過林允兒的頸脖系上後，匆匆往自家車子走去时，林允兒都没说话。

林允兒很沈靜的，只是一直用那闪亮亮的无辜眼神望着她，一直一直望着。

直到车子驶走，那单薄的人影越發模糊，唯一清楚的只有林允兒頸脖上的那一圈紅，還有那揮灑不去的眼神。

3.

剛出道那段時間，很多人都會問她們『當練習生是不是很艱辛？很難熬？很勞累？』

面对这些提问，她們總笑着說，『不會，其實很幸福的，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並不累』。

但其實只有她們自己知道，累的才不是身體，而是內心。

這種感覺對孤身一人到首爾的練習生，還有那些渡過了漫長的練習生涯，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戰友們一個個順利出道，卻總輪不到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艱辛。

考驗着她們的耐力，她們的韌性。

若是不夠堅定，不夠樂觀，或許一不小心，就會意志消沈，從此放棄。

鄭秀妍的練習生涯漫長，7年又6個月。

2735個日日夜夜，65640個小時。

曾有人問她，難道你沒想過放棄嗎？也曾有人告訴她，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了。

那些话她算是聽進去了，也算是沒聽進去。

聽進去的，让她難過了一陣。難過後，她會當沒聽過，提起精神到公司繼續練習。

這樣的態度算是樂觀也好，天真也罢，她從不讓自己涉想太多。

因為她知道，情緒太滿，只會讓自己受傷。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好好的，何苦為難自己，讓自己受傷？

但也總有走不出来的时候。

藝人都會有新聞。

無論好的，壞的，大的，小的。

她們剛出道那段時間，總有一些流言蜚語到處飛，網路上不少網友對她們百般批評。

有的說她黑面沒禮貌，有的說她不知好歹，不該和某某某出去。

那段時間她並不好過。

總想著忽略別去聽別去看就好了，但人生歷練總是充滿著起伏。

那個死靜，黑暗，令她差點就在台上落淚崩潰的無助感，她至今都還記得。

或許二、三十年後，都會記得。

是那樣的回憶讓她曾經跌入谷底，也是那樣的回憶，造就了今日的鄭秀妍。

她常想，應該要感謝那些曾經唾棄她們的人。

若是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天的少女時代。

也不會有今天的鄭秀妍和林允兒。

4.

那之後有很长一段時間，鄭秀妍都在失眠。

生來就是寧願睡覺都不肯起床吃早飯的性格，那段時間卻因為心煩，總是沒法好好入睡。

睡不著的時候會跑去健身房運動，總想著消耗體力後會覺得困，自然而然就能睡了，但還是行不通。

睡不好吃不好，再加上一直鍛煉，導致鄭秀妍突然爆瘦，家裡見了很擔心，卻沒能安慰鄭秀妍什麼。

畢竟那樣的心情，也只有和她一起親身經歷過的八個姐妹會懂。

那時候大家都在休息，只有林允兒在拍戲，早上要很早起床出門，晚上都得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

團員們很少能和林允兒見到面，說話機會也少得可憐。

有一次，鄭秀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宿舍，在大門前巧遇結束拍戲行程的林允兒。

那孩子明明累得連開鎖的力氣都快沒了，卻還是在看到鄭秀妍的時候，笑了。

笑得有些疲累，但很真誠，黑眼圈雖然重，但眼底滿是關心。

她說，歐尼你怎麼又不好好睡覺跑去健身呢？想瘦也不是這樣瘦的啊！

語氣有點輕浮，但只有鄭秀妍知道，那孩子是在擔心。

這就是林允兒關懷他人的方式。

雖然笨拙，根本就和小學生沒兩樣，但對鄭秀妍來說，是很受用的。

累的時候有人給她靠著，悶的時候有人給她拍拍屁股解悶，失眠的時候有人陪著說話，這種踏實的相伴，是林允兒給她的 。

林允兒上節目曾說，從練習生到現在，一直都很受鄭秀妍的照顧，很感謝鄭秀妍對她的好。

當時，鄭秀妍聽了只是笑，沒說話。

其實，她很想說的是，傻瓜，你才好呢。

5.

Gee爆紅後，她們的人氣爆增，喜歡鄭秀妍的人也越來越多。

雖然還是會取笑她的藝能力，甚至還給她取了一些有趣的綽號，但大多數的人看到鄭秀妍，都是直誇她漂亮，有的藝人甚至直接表明她是理想型。

面對這些誇讚，鄭秀妍都很謙虛害羞地表示感謝，微笑的模樣羞澀又可愛，看得更多人又是為之傾倒。

常有主持人詢問她們的理想型，鄭秀妍總說Daniel Henney。

或許是骨子裡就對外貌有所堅持，鄭秀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若是有一兩項不錯的才華，又主動又幽默，大概就能讓她有些動心。

要說出道後的交往對象，其實真的只有那麼一兩位，而且都很短暫，以尷尬的分手收場。

黃美英不解她的行為，畢竟以她們的身份要展開一段戀情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是分手後還要在工作場合見面，即使難過也不能訴說。

但鄭秀妍不以為意。

雖說難過還是會有，真正用心的那一次還被傷害了，但她仍是覺得，如果真的喜歡對方，就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而不是還沒開始，就先給自己劃上句點。

那樣太傷身了，鄭秀妍做不到。

但林允兒不同。

林允兒很能忍。

即使愛得要死要命，卻還是能一句話都不說，自己憋著，悶死在心底。

『林允兒是個讓人憋屈的人。』

這句話是某次一起上節目時，金孝淵說的。

那是個氣氛良好的訪談節目，主持人中還有一個打從出道就和她們關係不錯的歐尼，所以她們都聊得很開心。

當時男主持人問她們，『若是身為男性，最想和團裡哪個人交往？』，黃美英答了徐賢，林允兒答了她自己，原因是想通過他人的角度瞭解自己是什麼樣的情人。

答題期間，金孝淵在鄭秀妍耳邊輕聲說了這句話。

鄭秀妍當下是笑出來了，笑得很大聲，還聯合金孝淵一起爆料了。

當時，她並未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

若是她早知道，或許就不會笑得這麼開心了。

6.

和林允兒的感情從練習生開始就根深蒂固。

雖然不是每天都膩在一起，也不一定是有什麼事就馬上去找對方的關係，但兩人的相處，一直都很平和。

或許是因為性格滿相似的，她們不習慣主動去追求什麼，總是安份守己地做著自己的事。

換句話說，有些被動。

但這樣的被動，遇到一起，似乎又擦出了不一樣的火花。

鄭秀妍發現自己和林允兒在一起時，會奇蹟般地做出許多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

林允兒有些好動，喜歡大笑，喜歡打鬧，很多層面上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還總喜歡惡搞作弄人。

照理說，鄭秀妍這種恬靜的性子應該不會和她混在一塊。

但隨著相處，竟也開始喜歡上這種打打鬧鬧的生活。

『Jung Jessica！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跟林初丁混多了是不是？』

某次和林允兒戲弄黃美英和崔秀英後，前者很不悅地戳了她的腰，一臉嫌棄地職責。

但鄭秀妍卻笑得很開心。

並不是因为黃美英惱羞成怒又有些無奈的表情，而是因為看到林允兒在黃美英身後擠眉弄眼的模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幼兒園，無憂無慮，輕鬆自在。

不需要去思考，也無需顧及太多瑣事。

和林允兒在一起，鄭秀妍總是能夠自然地會心一笑。

好似天下間所有繁雜瑣事，根本不存在一般。

曖昧這東西對鄭秀妍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但和同為女性，又是團內好友產生曖昧情愫，這還是第一次。

向來都喜歡女孩子間的親密。

摟摟抱抱，摸摸小手，這對鄭秀妍而言，並不算什麼。

或許對鄭秀妍這種不善用言語表達自己的人，肢體接觸是再好不過的溝通方式。

喜歡你，就整天賴著你，只要見到你，就會眉開眼笑。

金泰妍說她是一座正在融化的冰山。

鄭秀妍對上了林允兒的目光。

低頭，微笑。

若是問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林允兒的？

鄭秀妍也不知道。

鄭秀妍生病的時候，林允兒會著急地給她買藥，在外工作還細心地算准時間給她打電話，提醒她要記得吃飯吃藥。

鄭秀妍勞累過度，表演沒能做好，強忍住淚在自責時，林允兒會二話不說，溫柔地將她攔入懷裡，給與無聲的安慰。

鄭秀妍在人群中被包圍，粉絲激動地就快撞上她時，林允兒會緊緊地牽著她，或以那不算厚實卻很可靠的懷抱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林允兒很好，非常好。

好到讓鄭秀妍忍不住愛上了她。

每天一些，一點一滴地累積。

等到察覺時，已經無法回頭。

鄭秀妍卻也，不想回頭。

7.

剛察覺對林允兒的感情時，鄭秀妍其實有些害怕。

她會不自覺地躲著林允兒，即使只是很細微的閃躲，但還是能讓眼尖的隊友們察覺。

黃美英把她抓到一邊問的時候，表情非常嚴肅又擔心。

她說，『你和允兒到底怎麼了？要是小事就算了，別這樣欺負人家，人家可是很在乎你的。』

當時鄭秀妍很想說，什麼欺負人家，我哪裡欺負人了。

但想想林允兒那疑惑又有些委屈的模樣，其實還真有些欺負人了。

黃美英是在美國洛杉磯長大的孩子。

即使後來為了圓夢來到韓國，但骨子裡還是一個美國人，每每著急的時候，美國腔就會跑出來，劈裡啪啦地說著美國話。

鄭秀妍剛開始也覺得沒法和她溝通，第一次見面的尷尬場景至今都仍是印象深刻，跟人說起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鄭秀妍後來發覺，黃美英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就是嗓門大了些，抽風的頻率高了些，其他其實也沒什麼。

跟黃美英說喜歡林允兒的事情時，鄭秀妍是很緊張又擔心，還以為對方會覺得她很奇怪，或許還會覺得很惡心。

但她錯了。

黃美英並沒有嫌棄她，反而還鼓勵她去告白。

黃美英說，『Dude, seriously? You’ve only realized this now? Like NOW? You’ve been in love with her since forever! Just go claim what’s yours already!』

鄭秀妍還以為她在開玩笑。

但看到黃美英一副你再不給我認真爭取你就完蛋了的表情，她真心覺得自己真是交了很不得了的朋友。

8.

鄭秀妍跟林允兒告白的那天是個雨天。

一群人剛在公司完成新專輯錄音，準備一起去吃宵夜後再各自回家。

當時鄭秀妍因為總是試探不出林允兒的想法，覺得很懊惱。

鄭秀妍沒追過人，更是沒追過女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讓林允兒知道她的想法。

黃美英說，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但鄭秀妍害怕，怕是把人嚇跑了，到時連朋友都沒得做會更難過。

因為喜歡所以會小心翼翼，因為喜歡所以會更加在乎。

鄭秀妍只能給與各種暗示，對林允兒好，比以往還要好。

好到金孝淵會忍不住說，西卡你也太偏心了，為什麼允兒有火腿三明治作早餐，我們就沒有？

好到經紀人會打趣地說，西卡你不是很冷嗎，怎麼自己不穿外套給允兒穿？

照理說，這樣的照顧應該已經很明顯了。

但林允兒卻還是一樣，不痛不癢的，一副傻樣，好似看不見鄭秀妍的各種暗示，只是一直照著原來相處的模式，繼續曖昧著。

鄭秀妍會想，是不是因為之前都曖昧著，習慣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黃美英卻說，『Oh please you are so obvious it doesn’t take a genius to figure out what you’re trying to do.』

所以會不會是她多想了？

或許林允兒對她，並不是那樣的。

告白的場景是在鄭秀妍家的樓下。

聚餐時她喝酒了，比平常多了些 。

有些微醺地看著林允兒著急地扶著她的模樣，鄭秀妍突然想起某日撞見她和別人噓寒問暖的模樣。

沒心沒肺的笑，過份溫柔又曖昧的眼神。

那什麼什麼團的男人，憑什麼那樣看著她的允兒？

而林允兒，又為什麼要那樣看著他？

鄭秀妍的腦子成了漿糊，沒辦法思考。

在林允兒扶著她下車要上樓時，她緊緊地抱住了林允兒，將自己瘦小的身子，整個貼入林允兒的風衣內。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我很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

說完後，鄭秀妍很不爭氣地哭了。

沒等到林允兒的答覆，只感覺到對方僵硬的肢體動作。

鄭秀妍想，或許她是真的多想了。

這孩子對她，只是對姐姐般的疼愛，並不是她幻想過的那般。

她果真為難她了。

這樣的領悟讓她哭得更是泣不成聲。

那晚她並沒有讓林允兒扶她上樓。

隔天去公司排練，她沒和林允兒坐在一起，更是沒正眼看過林允兒。

黃美英試著關心，她以沈默回絕，卻得到了對方溫暖的懷抱。

鄭秀妍覺得，或許她這段不平凡的單戀，會這樣安靜地結束。

時間久了，她會重新接受林允兒，以朋友的方式待她。

但鄭秀妍卻沒料到，林允兒會在兩個星期後，出現在她家裡。

9.

那天林允兒說了很多關於她們以前的事。

包括對鄭秀妍的初印象，還有她給她系圍巾，練習後帶著她出去吃東西，還有他人都在刻意排擠她時，鄭秀妍所給與她的肯定和鼓勵。

林允兒說最初發現喜歡上她的時候，她很害怕，還曾試過和別人交往去忘記。

那個人是誰，鄭秀妍並沒有問，林允兒也沒說。

但其實，鄭秀妍是知道的。

她很清楚地記得，那段時間林允兒每隔幾天就會神秘兮兮地往外跑，出門前總打扮得很漂亮，回到宿舍也總是面帶微笑。

談過戀愛的她，一眼就能看穿林允兒的異常。

但是她沒問，只是安靜地看著。

直到某一天，林允兒不再頻繁地查看手機，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鄭秀妍才突然衝進她的房裡，抓起她讓她換衣服，然後帶著她出去玩。

後來在電視台剛好遇到那個誰誰誰，鄭秀妍敏感地察覺到林允兒的不自在。不喜歡看到她的允兒不開心，鄭秀妍竟不顧他人詫異的眼光，硬是抓著她轉身就走。

林允兒愕然，鄭秀妍卻只是笑着說她想喝果汁，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那時候鄭秀妍和林允兒還只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

鄭秀妍並沒發現自己喜歡林允兒，但林允兒卻早已無可自拔地愛上了鄭秀妍。

林允兒說，以她们的身份，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毀掉太多東西。

她沒辦法承擔那樣的損失，不想對不起他人的努力，也不想對不起歌迷們的期望。

她每晚都睡不安穩，有時候心情會很低靡。

她說，有時候看著你，心真的好痛。你這麼美好，我多想擁有你，但是我沒信心，我害怕會傷害你。我害怕會連帶着傷害其他人。

但是，但是你卻⋯⋯你卻突然不理我了，你要離開我了，你說你這樣，你讓我該怎麼辦？鄭秀妍，你讓我該怎麼？

說到這裡，林允兒已經哭了。

哭得梨花帶雨，滿臉是淚。

鄭秀妍看著她，心很疼。

她終於明白金孝淵為何總說林允兒讓人憋屈。

她想罵林允兒，你混蛋，你欺負我，你好壞。

但她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她難過她心痛的時候，林允兒一定比她還難過，比她還痛。

她們抱著彼此哭了很久。

期間林允兒一直像個孩子一樣蹭著鄭秀妍的衣服，而鄭秀妍只是安靜地抱著她，包容着她的軟弱。

林允兒的彷徨無助，林允兒的猶豫不決，她終於懂了。

從她的啜泣聲裡，鄭秀妍聽到了林允兒的不捨，也聽到了林允兒的害怕。

鄭秀妍的心被揪住了，疼得她就快不能呼吸。

她抓著林允兒的襯衣，掌心間的溫度，滲透了布料，貼上了她的皮膚。

鄭秀妍緊閉着眼，她害怕地問了她，允兒，你這是要放棄我嗎？

你是要，在我們都還沒機會開始前，就先放棄我嗎？

說的時候，鄭秀妍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顫抖，而連帶著她的顫抖，她感受到了林允兒瞬間的僵硬，還有那頓時鎖緊的擁抱。

『秀妍，我絕不會，也不能⋯⋯允許自己就這樣放棄你。』

林允兒終是將臉從她的懷中抬起，對上了鄭秀妍早已通紅的雙眼。

鄭秀妍感受著林允兒那纖細修長的指尖，落在她溫熱的側臉。

溫柔細緻的摸索，讓鄭秀妍禁不住地閉上了雙眼。

良久，林允兒吻上了她的眼簾。

亲吻小心又細膩。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用說，鄭秀妍卻已經完全懂得。

林允兒說，這世界令我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最令我感到害怕的，是沒有你的日子。

林允兒说，鄭秀妍，我愛你。

林允兒說，讓我們一起勇敢吧。

10.

在一起後的事情發生得十分自然。

她們像小情侶一樣享受着彼此的存在，利用休假的時間享受二人世界。

偶爾在台上忍不住會互相逗弄，視線對上時，會心一笑地望著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

不在一起的時候，林允兒常給她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她偶爾會撒嬌，偶爾會壞心地調戲，但大多時間都在說，我想你。

其實相處模式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若說真的有什麼不同，那或許是林允兒越發大膽的表示。

不再被動地等著鄭秀妍去牽她，而是在她最不經意地時候，從後抱著，牽引著她一起往前走。

鄭秀妍必需承認，開始真的很驚訝，但心底卻是非常愉快。

她的允兒長大了，開竅了，不再退縮了。

即使前方有再多，再多的難關，林允兒似乎都有足夠的勇氣牽著鄭秀妍一起走下去。

歌迷一如既往地為她們準備了event。

那張紙條上寫了『讓我們一直走下去』。

多麼簡單明瞭的一句話，裡頭卻包含著無數個動人的歲月。

望著那一片粉海中，一張又一張的白色橫幅寫著令人動容的字眼，鄭秀妍突然想起出道的那一天，九個女生一起攜手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個少女時代的表演。

時間一晃而過，她與她們度過了青春歲月，創造了一個新的時代。

她想起金泰妍說過的那句，曾經以為世界只剩下了她們九個人。

然後她又想起崔秀英說的那句，九個截然不同的人，現在已經成為了一體。

她突然很感謝身邊的每一個人，很感謝她們一路來的陪伴，讓她不再覺得孤單。

那一刻，她轉身望向了林允兒。

那孩子似也心有靈犀地對上了她的目光。

她望著她，腦中浮現許多許多的畫面。

十三歲，她們初次相遇。

十八歲，她們首次登台。

二十歲，她們以破天荒的九連冠開創新的時代。

二十二歲，她們一起站上國際舞台，奔向世界。

如今，鄭秀妍二十四歲，林允兒已陪著她走過近一半的人生。

十一年的相伴，她陪著她一起成長，一起品嘗人生的酸甜苦辣。

林允兒，一個比任何明星都還要低調的孩子，她不懂得如何為自己爭取鏡頭，卻懂得為鄭秀妍遮風擋雨。

她的溫柔似水，即使有些笨拙，卻比鑽石還要珍貴。

鄭秀妍拿著紙條望著林允兒，短暫微笑後，轉身向別的地方走去。

那一刻，她知道林允兒讀懂了她的心意。

也知道，林允兒以同樣含蓄卻又深刻的方式，回應了她的心意。

鄭秀妍說，讓我們一直這樣走下去。

林允兒說，好，就讓我們這樣，一直走下去。